“为何要灭掉烛火?”卫兰心问道。
“不是要换新花样吗?”轩辕澈一边忙碌,一边抽空答道。
黑暗中,卫兰心带着幸福的浅笑,用心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幸福,她热情回应他的亲吻。
黑暗中,卫兰心在被下拉过轩辕澈的一只手,用食指在他的手心中轻轻地写着字。轩辕澈一动不动,他看不见她的样子,却能感觉到她真真切切的气息。他感觉到她在他的手心写下了第一个字,“长”。
然后是第二个字,“相”。第三个字,则是“知”。接下去,是“不相疑”三个字!
长相知,不相疑!轩辕澈心中一动,紧紧地拥住了卫兰心:“心儿,我……”
“我为我今日对你的怀疑而道歉。今后无论如何,我都会选择相信你,直到你亲口跟我说你不再爱我的那一日。”卫兰心继续说道。
“永远不会有那一日,心儿!我早已说过,有你相依相伴,我轩辕澈此生足矣!”轩辕澈也抓起了卫兰心的一只手,轻声说道,“心儿,我也有一句话想跟你说,不说,我同样无法入眠!”
黑暗中,卫兰心把头依在轩辕澈怀中,静静地笑着,慢慢地睡着了。
第二天晚上,当卫兰心照料孩子们睡下后,回到房中时,见轩辕澈并没有早早睡下,而是坐在案前边看书边等着她。
“澈,你为何不早些入睡?”卫兰心走到他身后,站着搂住他的肩膀道,“我昨日说你不再等着我一起入睡,不过是一时气话,你真的无须当真,你明日还要早朝呢!”
“心儿明日不也要早起照顾恒儿他们吗?心儿真的是辛苦了!来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说着,轩辕澈站起来,拉着卫兰心手便走出了寑室,向听风苑外走去。
“我们去哪里?”卫兰心急问。轩辕澈笑而不答。
“为何要到觉雨苑来?”当卫兰心发现轩辕澈已拉着自己走进觉雨苑院门时,禁不住再次出声问道。可话音未落,轩辕澈已一把轻抱起她。接着,她便觉得如多年前常常发生的一样,她看到了雨梅阁的墙壁、树冠,然后,便是被轩辕澈抱着跃上了屋顶!
满天的繁星与浩翰的天际瞬间映入眼帘,让卫兰心露出了惊喜的笑容。多美啊!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美丽的景象了!“这里可美?”轩辕澈抱着卫兰心在他们以往最常在的屋顶平整处坐了下来,“我们多久没有上来了?”
“好像怀上诺儿以后,我们就再也没有上来过了!唉,整整五年了呢!”卫兰心不禁笑着感叹道,“时间过得可真快,这么久没来,亲眼再看此处的景象,竟比记忆中还要美呢!”
“心儿,对不起,实在是对不起!这几年,是我慢慢地忽略了你,我只知道我每日回到听风苑中,便有你照料我,还有我们的孩子,却真的是越来越没有以往般关心和在意你了。”轩辕澈搂紧了卫兰心,认真说道。
“没关系,我慢慢就要变成老太婆了,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?”卫兰心笑道。
“傻丫头,我会先你一步变成一个老头子!”轩辕澈亦轻笑出声。
卫兰心却微收了笑容,似是陷入了沉思:“色衰而爱驰,向来都是如此吧!”
闻言,卫兰心抬起头,认真地望着轩辕澈。然后,她突然又笑了:“我不是才说过‘长相知,不相疑’的吗?又怎会怀疑你?我只不过因感叹岁月如梭,不禁有此感慨而已!”
摄政王府,银晖殿中。
一大早,王府的下人奴婢们便忙活开了。卫兰心也带着轻绿、淡紫等人,认真指挥打点着。
今日,摄政王府将设宴款待北匈使者鸾歌长公主,作为王府女主人,她怎能不郑重其事,精心安排呢?
当卫兰心安排完一切,回到蕴墨轩向轩辕澈汇报午宴准备情况时,轩辕澈好笑地看着她道: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?此法真的可行?”“有何不妥?”卫兰心一本正经地望着轩辕澈,“莫非,你不舍得你那个鸾歌小妹妹?”
“不敢!”轩辕澈面无表情说道。
卫兰心掩嘴一笑:“既然这鸾歌长公主对澈哥哥的仰慕之情无法抑止,非要到澈哥哥的府上来拜访,而她的澈哥哥又无以为报。本王妃只好给她介绍一个更好的哥哥了!”
“更好的?”轩辕澈不禁皱眉。
“是啊,你看那墨哥哥风流倜傥,温文尔雅,更兼文武双全,既能上阵杀敌,又能舞文弄墨,抚琴吹萧,可不是比那只爱打打杀杀的冷面王爷要好得多吗?”卫兰心细细道来。
“那么说,你这王妃如今是后悔了?”轩辕澈故作不悦地黑了一张冷脸。卫兰心掩嘴一笑,然后又抬起头正色道:“我真觉得他俩定会是天作之合!你想那鸾歌长公主艳绝天下,女中豪杰,寻常男子岂能入得了她的眼,只有六哥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吧!”
“而六哥,从小到大,我见到多少痴情女子为他苦苦守候,甚至误了终身?可是他却说,若非碰到能让他动心的女人,他宁愿终身不娶!而那鸾歌长公主,天下有几个女子能比?她若再不能让六哥动心,我真不知道六哥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了!”卫兰心说着说着,又感慨起来。
“呵!”轩辕澈不禁冷笑,“那薛景墨打的什么主意,心儿自己装糊涂,难道以为为夫也不知么?”
卫兰心站了起来,走到轩辕澈身旁,弯下腰搂着他的颈脖,柔声道:“六哥没有打什么主意,只是他心中仍然无法放下,所以,我们才要帮他一把!”
“那鸾歌长公主,差点连我的夫君都抢了去,我就不信,她不能让六哥有一点点动心!”卫兰心故意凑近轩辕澈的脸,紧紧盯着他的双眸说道。
轩辕澈一把将卫兰心扯进怀里,让她坐在他腿上,狠声道:“胡说八道!谁能抢了你的夫君去?你有何证据?”
卫兰心再次掩嘴笑了起来:“我没有证据!不过,女人的感觉告诉我,那长公主很危险!”
轩辕澈带着危险眼神的双眸盯紧了卫兰心:“再胡说,为夫就要让你知道,你的夫君才是真的很危险!”
卫兰心搂住了轩辕澈的脖子,眸中带笑地撒娇道:“夫君,心儿开玩笑而已!我们也别闹了,赶紧到银晖殿去吧!今日的两位主角都快要到了呢?我们今日可要好好穿针引线,从中摄合!”
轩辕澈惩罚性地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:“走吧,你这大媒!”
轩辕澈与卫兰心到达银晖殿不久,守门侍卫便来报:“北匈使者鸾歌长公主前来拜访!”
“有请!”轩辕澈道。
不久,北匈使者一行十余人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了银晖殿。摄政王与摄政王妃起立迎接。
“鸾歌见过澈哥哥!”鸾歌长公主仍像在濯龙园中一般,毫不避忌地在众人面前直呼“澈哥哥”。
轩辕澈微微一笑,请其入座:“长公主,请!”鸾歌长公主却转向了卫兰心,继续亲热地说道:“鸾歌见过王妃嫂嫂!王妃嫂嫂苑若天人,鸾歌每见,都要自惭形秽!”
卫兰心笑道:“长公主过奖了!长公主人品出众,更兼巾帼不让须眉,又何须谦虚?快请入座!”
“谢过澈哥哥,谢过王妃嫂嫂,请!”言毕,众人纷纷入座。正在此时,侍卫再次来报:“忠命侯到了。”
“快快有请!”卫兰心笑道。
鸾歌长公主不禁疑惑道:“哦?难道澈哥哥府上今日还有贵客来访么?”
不待轩辕澈回答,卫兰心便道:“到访之人乃东昊忠命侯薛景墨,鸾歌长公主也是认得的。忠命侯六年前赴北匈与乌维单于缔结两国盟约,应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。王爷与本妃想着长公主到了东昊,也无甚熟人,于是趁着今日宴请长公主,也请长公主故人前来作陪!”
“原来如此,澈哥哥与王妃嫂嫂有心了!”鸾歌长公主笑着灿烂而艳美。
正说话间,便见一身灰衣的薛景墨迈着潇洒的大步走进殿来。看见座上的北匈使者一行,薛景墨微微笑道:“原来摄政王府今日有贵客!”
“正是,今日府中有幸迎来北匈使者,便也想请忠命侯作陪!忠命侯与鸾歌长公主,也可谓旧识了。”轩辕澈道,“因此,忠命侯该先敬鸾歌长公主一杯!”
薛景墨步入鸾歌长公主对面的空座上坐下,道:“确实如此,景墨初见鸾歌长公主时,长公主不过才十岁出头,一晃六年,如今长公主竟成为北匈大使,肩负两国邦交重任,着实让人敬佩不已!景墨敬长公主一杯!”
鸾歌长公主也举起了酒杯,两人对饮了一杯。卫兰心脸上不觉露了笑意,对两人此次见面的开场相当满意。“景墨六年之前,在北匈还见到了筱鸢长公主,不知她如今一切可好?”薛景墨饮尽怀中酒,放下酒杯,客气地问道。
“姐姐如今一切安好,只是……”鸾歌长公主转头望了轩辕澈一眼,重又看着薛景墨道,“姐姐如今二十有六,却是未曾出嫁!”
“哦?这却是为何?”薛景墨问道,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轩辕澈,又望了一眼卫兰心。
“姐姐早已心有所属,却未能嫁给意中人,因此立志终身不嫁!”鸾歌长公主道。
闻言,薛景墨面露惊叹之色:“原来如此!筱鸢长公主对心上人如此痴情,着实让人感动!也着实让人惋惜!”
言毕,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轩辕澈与卫兰心。轩辕澈始终面无表情。卫兰心却不觉暗低了头。筱鸢长公主当着众人,在轩辕澈面前自残示爱的事,她并非没有听六哥说起过,所以此刻,她既为筱鸢长公主的终身不嫁的行为感到惊诧,也为她感到可惜!
她听六哥说起过,那北匈的筱鸢长公主,也是长得艳美少见。如今看来,澈与六哥一样,同样是祸害了世间不少女子!“姐姐立志如此,只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,也没什么惋惜可言!”鸾歌说道,“我们北匈女子,向来敢爱敢恨!为了爱可以舍弃生命,也同样可以舍弃婚姻,没有什么可奇怪的!”
“哈哈!佩服佩服!景墨愿再敬北匈女子一怀!”
“好!干!”鸾歌长公主再次举杯与薛景墨对饮。看着六哥与那鸾歌长公主不断交谈,并频频举杯,卫兰心却总是觉得不是那么回事!
为何那鸾歌长公主与六哥说着话,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澈?幸而,澈对她的眼神似是视而不见,而是总关切着望着她,像是生怕她这王妃会生气一般!
而六哥,虽对那长公主既热情又客气,但眼神中的淡然与清冷,却让她看不出一点男人对女人该有的倾慕之意,仿佛与他说话对饮的不过是一名异国男子!
正在这时,银晖殿入口处传来一阵响动。众人转头看去,便见两个身穿华服,只得五六岁的小男孩与小女孩走了进来。
那男孩子漂亮得看上去就像个女孩,而那女孩子长长的睫毛,一双大眼睛美得如梦似幻,整个人就仿似从画中走下来的天界小仙女!
“景墨舅舅!景墨舅舅!”两个孩子开心地唤着走了进来。那小仙女一边唤着,一边便走到了薛景墨身前,亲昵地坐到了他的怀中。
“恒儿,素儿,你们为何跑到银晖殿中来了?”轩辕澈不悦地看向轩辕恒。然后,又转首看向薛景墨怀中的轩辕素儿,脸色不自觉地变得缓和。似乎,他从来都不忍对自己这个仙女般的女儿露出冰冷怒容!
这两个小家伙竟擅自跑进银晖殿来找他们,看来是侍卫没敢拦着他们。
“听说景墨舅舅来了,又不去看我们,素儿便说来此处寻找景墨舅舅!”轩辕恒认真回道。
轩辕素儿却在薛景墨怀中说道:“景墨舅舅,我们带你去看我们的新风筝!”
“好,景墨舅舅马上就去跟他们去看!”薛景墨说着,便抬头对鸾歌长公主笑道,“长公主,抱歉失陪一阵!”
鸾歌长公主更是笑得灿烂:“他们两个都很可爱!忠命侯请自便!”
薛景墨微微一笑,抱起素儿,拉着恒儿的手,便向出口处走去。
“六哥,不用管他们!”卫兰心在他身后唤道。
薛景墨转过身,望着卫兰心笑道:“没关系,他们好久没见我了,我便陪他们玩一会儿!”
说着,也不顾轩辕澈与卫兰心两人的神色,也不顾一群北匈人的古怪神色,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银晖殿!今日到了银晖殿一坐下,他便知道心儿与轩辕澈此次设宴的目的了。他不禁暗暗苦笑:心儿,你又何必如此操心,又何必多此一举?我的心,不需要你明白,你只需要好好地过你的日子,让我不远不近地陪在你的身边便好!或许你已忘记,但六哥此生都会记得,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六哥便答应过你几次,会永远陪着丑丫头,保护丑丫头的!六哥这样做,内心很宁静,也很满足,你根本无须为六哥感到内疚或是操心。筱鸢长公主的所作所为,或许世人不一定理解,但是我觉得能理解她的决心与想法。因为,我同样感同身受!
当鸾歌长公主一行告辞离开时,薛景墨仍带着恒儿、素儿,还有诺儿在听风苑与觉雨苑之间的宽阔道路上玩闹嬉戏着。看着像个孩子王般与三个孩子玩闹着的六哥,卫兰心不禁内心又是一阵酸涩。六哥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过去的一切彻底放下?如果当初她没有让六哥把她从吴郡带回洛都,他们两人如今会怎样?而六哥,又会否过得比现在更好呢?
尽管六哥总在人前和她的面前展露笑意,但卫兰心认为,六哥私底下定然笑得不多!迈开脚步慢慢地走近他们,卫兰心发现恒儿与诺儿都笑得开心不已,但素儿却仿佛有心事般坐到了一旁。卫兰心慢慢地走了过去,轻声问道:“素儿,怎么了?为何不跟景墨舅舅和哥哥弟弟们玩了?”
素儿抬起了那双美得让人心生疼惜的大眼睛,楚楚可怜地说道:“景墨舅舅说,他明日便要离开洛都去吴郡,而且要去很久,要好长时间不能来陪素儿玩了!”
“不过,景墨舅舅答应了,要给素儿带礼物回来!”素儿伤心的脸上又露出了天真的笑意。
六哥明天就要去吴郡了吗?卫兰心直起身子,转首看向薛景墨。薛景墨此时也停止了与孩子们的嬉戏,浅笑着向她走来:“是的,我明日便出发去吴郡,那里有些重要事务,必须我亲自去处理。”“那要去多久呢?”
“大约三个月吧!我已经答应要给素儿带礼物了。那么你呢?你想要什么礼物?六哥给你带!”薛景墨再次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她,仿佛她也是个孩子,需要他带礼物回来哄!
卫兰心不禁苦笑道:“我任何别的礼物都不想要,我最想要的礼物,便是你给我带个六嫂回来!”薛景墨仍是望着卫兰心,脸上的浅笑没有丝毫变化。
“六哥,说句实话,你觉得那鸾歌长公主怎么样?”卫兰心正色问道,“无论外貌还是见识,都是难得一见的。这样的女子,难道还不能合你的心意吗?若把她娶到东昊来,东昊与北匈两国也是添一段佳话呀!”
“景墨舅舅,我也要礼物!”轩辕诺走到走到薛景墨身旁,扯着他的袖子要求道。
“好,你们都会有礼物!”薛景墨低头望着诺儿与恒儿,豪爽答应道。“不行,景墨舅舅只答应给我一人带礼物的,你们不能要!”素儿大声抗议道。
“素儿,怎能如此自私,你想要礼物,哥哥和弟弟也是想要的!”卫兰心及时教诲道。
“是的,素儿,景墨舅舅会记得给你带一份最特别的礼物,但是哥哥和弟弟,还有惜儿妹妹也会有!”薛景墨道。他知道,素儿这个年纪,正是孩子最自私最小气的时候。
听闻惜儿妹妹竟也会有景墨舅舅送的礼物,素儿不乐意地嘟起了小嘴。
三个月后,当薛景墨再次回到洛都之时,已是东昊贞元二十一年一月。北匈使者早已离开洛都一月有余了。
薛景墨当日便到摄政王府探望卫兰心与孩子们,却听说素儿生病了,一连两日发着高烧躺在床上。
薛景墨心焦地跟着卫兰心进了素儿的房间,只见那一向在人前冷硬的轩辕澈,竟带着愁容坐在床榻前,对着床上那娇小可怜的小女儿轻言劝慰道:“素儿乖,把这碗药喝了,病也就好了!”
“父王,我不要喝,那药好苦!”只得六岁的素儿,有气无力地撒着娇拒绝道。
“良药苦口,素儿不喝了此药,病又怎么能好!”轩辕澈耐心地温言劝说。
望着那高大伟岸,不可一世的狂傲王爷,此刻竟被一个小女娃弄得毫无办法,薛景墨有那么一刻竟想笑出声来!
“素儿,景墨舅舅看你来了!”薛景墨边说着,边走到了床榻边。小脸烧得发红发烫的轩辕素儿,竟一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,她挣扎着坐了起来,哑着嗓音高声说道:“景墨舅舅,我的礼物,你可有带来了?”
薛景墨直接忽视掉坐于床榻边椅子上的那个墨黑的高大身影,坐到了床榻上,边用手探了探素儿滚烫的额头,边宠溺说道:“当然带来了!不过,素儿要先把这药喝了,才能看到景墨舅舅送的礼物!”
轩辕澈无趣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与卫兰心站于一旁,想看看薛景墨有何办法劝自己的宝贝女儿喝下那大大的一碗汤药。
薛景墨从身旁婢女手中接过药碗,送到自己嘴边轻尝了一小口,然后便一手环抱着素儿的肩膀,一手将药碗端到素儿唇边,轻声道:“景墨舅舅尝过了,这药并不怎么苦!”“真的不苦么?”素儿又瞪着她那双美得摄人魂魄的大眼睛,认真地盯着薛景墨问道。
“景墨舅舅何时骗过素儿?来,喝了这碗药,便可看礼物了。”薛景墨将药碗递近。
受到鼓励的素儿,乖巧地低头大口地喝着药,喝到一半时,她终是停了下来,一边皱眉一边砸嘴道:“还是好苦啊!”景墨舅舅怎么骗了她呢?
“不怕,景墨舅舅帮你捏住鼻子,素儿一大口全喝下去,便不觉得苦了。”说着,薛景墨真的伸过那只环抱着素儿的手,轻轻捏住了素儿的鼻子。
素儿信以为真,张大嘴巴,皱着眉头,把余下的汤药一大口全部慢慢地喝了下去。直到喝完了,薛景墨才松开轻捏她鼻子的手,从婢女手中托盘中拿起一颗糖,塞入素儿口中,连声夸奖道:“素儿真是能干!喝这么一大碗药,完全不在话下!”
说完,薛景墨得意地看了一眼轩辕澈。轩辕澈又喜又恼,喜的是宝贝女儿终于将药喝了,恼的是,这素儿完全不听他这父王的,却居然那么相信那景墨舅舅骗人的鬼话!
看着素儿听话地把药喝完了,卫兰心终于松了一口气,带着满意的笑看着就床榻上的两人。
“景墨舅舅,我的礼物呢?”素儿嘴中含着糖,完全忘记了刚才喝药的苦,却念念不忘她的礼物!
“啊,是笛子!”虽在病中,素儿仍是兴奋地拿起玉笛仔细地察看着,“景墨舅舅要教素儿吹笛子吗?”
“对,素儿可想学?”
“想!素儿可想吹笛子,想吹得跟景墨舅舅一样好!”素儿抬起了烧得发红的俏脸,望着薛景墨认真说道。
“好,那素儿今后可要认真学。”薛景墨说着,把那玉笛从素儿手中取回,放入木盒之中,道,“只是,素儿如今病了,要好好休息了,等你病好了,景墨舅舅便教你吹笛子。”
素儿满目期待地笑着,听话地躺了下来。众人才松一口气,她又小声请求道:“景墨舅舅在此陪着素儿,可好?”
“好!”薛景墨笑道。然后,他又抬起看了看卫兰心与轩辕澈。两人明白他的意思,有他在此无须担心,于是分别叮嘱了素儿几句,便一起离开了。
留在房中的薛景墨,让如今专门负责照料素儿起居的轻绿取来了宫中太医开的方子,又轻轻地为熟睡中的素儿把了把脉,又添了几味药,叮嘱轻绿按方去宫中取药,他要亲自熬煎。
待轻绿离去,他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,轻轻探了探素儿的额头,用方帕帮素儿擦了额前颈后的汗,又帮她盖好被子,静静地坐着等轻绿回来。
高烧中的素儿睡得极不安稳,薛景墨将湿毛巾搭在她额上降温,不时轻声安慰着。晚上,素儿醒了过来,喝了薛景墨煎好的药,又极不安稳地睡着了。
一晚上,她依然高烧不退,时时醒来,哭哭啼啼地要找景墨舅舅,还要景墨舅舅教她吹笛子。薛景墨干脆坐上了床,将她抱在怀中安抚照料着。卫兰心来看过几次,几次想把素儿抱过来,可素儿半梦半醒中却紧紧抱着薛景墨不放。
“心儿,你回房中歇息吧!不用担心,此处有我照看着素儿便可以了。”薛景墨道。
看着素儿终于又安静地在薛景墨怀中睡着了。卫兰心摇了摇头,道:“有六哥在此,我很放心!只是今夜实在要辛苦六哥了。素儿如此粘着你,若是被她父王看见,她父王定然又是嫉妒得要命!”
言毕,卫兰心也不觉笑了起来。随即,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望着卫兰心消失在门外的倩影,薛景墨慢慢收回眼神,望着怀中与心儿小时候有几分相似,却又多了几分轩辕澈的魅惑影子的素儿,不禁出了神!
就这样,薛景墨抱着发烧的素儿坐了整整一夜。直到天亮,素儿在出了一身大汗之后,烧终于彻底退了下去!待她睁开美丽的双眼,惊喜并撒娇般地叫了声“景墨舅舅”之后,病已是大好了!
日间,当卫兰心走到东厢院落时,便看到令她欣喜而感动的一幕:退了烧后的素儿再次变得神采奕奕,她轻轻地依在景墨舅舅怀中,碧绿精致的玉笛放在唇间,在景墨舅舅的轻言指点下,一声一声地吹奏着最简单的笛音。
卫兰心轻轻地笑了!此生能有六哥这样的人作自己的兄长,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莫大福气!六哥总是无条件地关心守护着她,为她付出,为她排忧解愁,却从来不要求任何回报!
卫兰心觉得此生一切都很满足了,她如今只有两个心愿,一个就是六哥可以尽快给她找个六嫂,而另外一个,就是再为她爱到刻骨铭心的澈再生几个孩子!
尽管澈说四个孩子已是足够,但她却把澈需要四个儿子承继王位的事牢牢记在心中。幸而,她如今尚属年轻,身子也相当的好,再为澈生两个儿子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。
如此想着,卫兰心脸上笑意更浓!
她觉得,上苍真的对自己宠爱到了极点。不仅给了她一位好兄长,更给了她一位好夫君。如今的澈,尽管在人前仍是冰冷狠厉,但在她面前,却让她再也找不出当年冷狠待她的一点痕迹!经历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、分分合合以及甜蜜辛酸,他总算懂得了爱,也学会了爱!他如今不仅与她心心相印,宽容宠溺,对太后也不再冷脸相对,而是已然慢慢接受。太后时时到府中看望几个孙儿孙女,澈与她也时时带着几个孩子入宫,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!
但愿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!
但愿六哥早日找到心中所爱!
但愿四个孩子一切安好,另外两个孩子悄悄到来!
卫兰心脸上带着幸福笑意,在心中默默祈求着……坐着马车日行夜宿,轩辕素儿与柳刚已越来越接近吴郡了。虽然地动已过去了多日,但沿途山崩地裂、房屋倒塌的景象仍在,让人不禁联想起地动时的可怕景象。
很快便要知道景墨到底是吉是凶了,素儿心中越来越焦虑。
如此一来一往的传话,对薛景墨忠心耿耿的柳刚终于被她说动,答应保护她到吴郡寻找侯爷。
其实,作为跟了薛景墨十多年的心腹,柳刚自然知道侯这么多年来孤独坚守的痛苦,更亲眼目睹了侯爷与在小郡主在一起时的畅怀欢笑!
他的内心,亦是暗暗希望侯爷能将这惟一能逗得他无忧大笑的美貌小郡主,娶作侯爷夫人。
那样,无论是在洛都的薛侯府,还是在吴郡的忠命侯府,都将不再常年如此孤清冷寂,除了寂寞的笛声,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了!
马车终于在这日一早到了吴郡城门外,素儿这时才明白,为何地动发生多日后,洛都皆没有收到吴郡以及忠命侯的消息。只因,吴郡是依山而建,进出郡城的几个城门在地动时,均被山崩时滚下的石头泥土封住了。
两人皆心急如焚,幸好,他们的马车很快便在薛侯府门前停了下来。府中众人皆认得柳刚,因此一下马车,柳刚便带着素儿踏进了府门。
与洛都庄严肃穆的忠命侯府比起来,吴郡的这个薛侯府更显雅致清静。一进府门,便见树影婆娑,曲径深幽,仿似一座隐于世外的别苑!
走在府内曲径上,很快便见侯府管家迎了出来。
“侯爷可安好?”柳刚一见管家便问。
管家答道:“侯爷及府中众人皆安好,地动只是令侯府一些砖墙破裂,房屋并无倒塌,众人亦无碍!”
景墨没事!他还活着!
闻言,素儿惊喜不已,心中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。然,她也有少许疑惑,为何他像是早已知道她会来找他,竟及时派了人来迎候?
管家又向素儿拱手行礼道:“有请郡主先到厢房歇下。侯爷如今不在府中,待侯爷回府后再见郡主!”
景墨如今竟不在府中么?如此想着,素儿惟有跟着管家先到厢客安置下来。一路上都是作男装打扮,此时,正好梳洗换装,恢复自己的女儿身!
直到将近黄昏,管家才再次来请素儿:“郡主,侯爷有请!”
素儿心中一阵激动,更兼一阵紧张。他,会怪自己自作主张前来找他吗?
跟着管家,素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湖水边。
湖边杨柳依依,湖中曲折桥廊之上,那熟悉而俊逸的高大身影,身穿灰衣背手而立!微风轻拂之下,衣袂与墨发齐齐飘飞,仿佛最动人的音符,轻轻拂动着素儿那年轻的心弦!
管家在桥边停下了脚步,素儿继续轻迈莲步,向他走去。薛景墨终于回过头来,一脸清冷地看着那个如仙妹般向自己走来的绝色少女!大半年没见,她个子又长高了,原本稚气的脸上竟添了几分成熟,清澈的眼神中更添了几丝哀愁!
在薛景墨身前站定,素儿默然不语,只静静地看着他。如今,她不想唤他“景墨舅舅”,可是,那“景墨”二字,她也一时叫不出口。
薛景墨看着她,淡淡地笑了:“果然是个孩子,你父王与母妃三番两次阻拦,你还非得跑来看舅舅!怎么样,一路上跋山涉水,可好玩?还是,辛苦得哭了鼻子?”
素儿静默良久,终道:“景墨,你何须跟我说这些话?你不必再把我当成小孩子,再过十个月,我便及笄,该嫁人了。”
“原本,我也想着把这份情思深深地埋于心底,到了年纪便遵从父母之命嫁与他人。可是吴郡地动,我实在抑制不住,便要来看看你是否平安无事!否则,我根本无法放下这颗心,更无法心平气和地活下去!”素儿接着说道。
“那么,你如今该是放心了吧?”薛景墨不再看她,眼神飘向了湖面,“你父王派人送来书信,对你私自离开洛都跑到吴郡非常生气。他让我派人护送你回洛都,以免他与你母妃担忧。我知道你近十日来车马劳顿,因此你在此休整五日后,再回洛都吧!”她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地跑来看他是否安好,他竟一见面便要安排她马上回去吗?素儿的眼角不禁微微红了:“景墨,你可否告诉我,你要我马上回洛都,是因为父王的要求,还是你自己的意思?”
“这有什么区别吗?”薛景墨道,“我与你父王的意思是一样的,就是要你早日回洛都去,莫让父母家人担忧!”
素儿闻言低头,过了一会儿,她又抬起头浅笑道:“我记得你离开洛都之时曾说,到吴郡后马上便会娶妻,可大半年过去了,这薛侯府中,还是没有侯爷夫人呢!”
见薛景墨转过头来,素儿不待他开言,又道:“素儿知道,那是因为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法放下别的女人,可又不愿就这样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回来,辜负她一生,是么?”
说完,她紧紧盯着薛景墨的双眼。薛景墨躲开了她的眼神:“这是舅舅的事,你何须揣测?”
“舅舅?”素儿轻轻笑了,“景墨,你我皆明白,无论是亲缘上还是名义上,你都不是我的舅舅,你又何必总是强调这一点?”
闻言,薛景墨无语。
“我知道,你是因为母妃才至今不娶。我更知道,在人前,你常常笑得灿烂淡然,可是只有我看见,你常常不开心,我听见,你的笛声很寂寞。我也知道,只有我可以让你开心,让你欢笑!你跟我在一起时,就像我跟你在一起时那般开心,随意!难道,不是这样吗?”素儿又紧盯了薛景墨双眼,“你敢说,你来吴郡大半年,没有时时想起我,如同我时时想着你一般吗?”
薛景墨再次看向湖面,躲过了她的注视。
“在吴郡,你有没有想起过我?”素儿追问。“没有。”薛景墨冷淡说道。
素儿的泪瞬间滑落。他的话,多么冰冷,多么无情,多么残忍?
“你已经长大了,又何须舅舅时时牵挂想念?”薛景墨又道。
他这算是在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吗?素儿强抑着泪水,轻笑道:“是啊,你终于承认我长大了。好吧,我不会再让你与父王母妃担心,我会听从你的安排,五日后便起程回洛都。我不打忧你了,我先回房内休息一下。”
“去吧,我会安排人将晚膳送到你房中。”薛景墨道。
素儿再次带泪轻笑:“谢谢你的精心安排!”
他竟都安排好了,膳食会体贴地送到她房中。此后在侯府中五日,他都将不给机会让她见到他。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决绝无情?难道她以往的记忆与感觉都是错的吗?即使她长大了,他对她十多年的宠溺关爱,就可以在大半年的两地分隔中消失无踪,以致两人如此疏远了吗?
是他掩饰得太好,还是,她对他们之间十多年亲厚感情那惟一的一点自信,竟都是错觉?素儿轻轻转身,让微风吹干眼中的泪意,向来路走去。侯府管家仍站在桥边等着。
望着素儿渐渐远去的纤纤背影,薛景墨的心竟又一次隐隐地痛了起来。
原谅我吧,素儿!虽然此刻你的心很痛,但日后当你嫁得了如意郎君,你就会忘了今天,也忘了我,忘了我这个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你的爱的人!
是的,我对你说了假话!在吴郡的大半年,我怎能做到不时常想起你呢?
见素儿的背影终于消失,薛景墨终于转过身,回到了自己的卧室。
他承认,在吴郡的大半年,他会时时想起心儿,更会时时想起这个小丫头!
想念心儿,守护心儿,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一直如此。及至如今,已然成了一种习惯。从懂事起他便知道,没有父母在身边,他这个当哥哥的必须护着妹妹,宠着她,让着她,只要她开心快乐!
及至知道自己的身世,并知道了心儿的不幸,这种关爱便发生了微妙变化,以致成了强烈而不可抑制的男女爱慕之情。
他爱她,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,无论她是在他的身边,还是在另一个男子身边!只要她幸福,他可以独自忍受伤痛与孤寂!
这么多年来,他仍在不远处守护着她,担心她会受那个有太多权势,太多诱惑,太深不可测的人的委屈。
可是,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种守护变成了一种浓浓的亲情,看到她幸福欢笑,生儿育可是,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种守护变成了一种浓浓的亲情,看到她幸福欢笑,生儿育女,他不必再为她焦心忧虑。他去看望她,看望她的儿女,渐渐变成是去寻找一种情感慰藉!由于心儿过早占据了他的心,他把那扇心门掩了起来。之后,发现再也没有女子可以打开,于是他便干脆把它彻底关了起来。
如今想起来,他是多么的自私!他竟把对心儿的爱与宠全部倾注在了素儿身上。陪着素儿欢笑读书吹笛,蔚藉着自己那颗孤单寂寞的心!
他宠溺疼爱着一个孩子,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任何不妥,包括轩辕澈,也包括他自己。直到那次在摄政王府午宴上,十三岁的素儿拒绝他送她与妹妹们相同的礼物;直到六岁的小梦儿冲口而出“二姐是要嫁给景墨舅舅的”;直到他在洛都郊外竟看到要跟他私奔的素儿,他才惊觉,一些事物已悄悄发生了变化!
走到案桌前,打开抽盒,拿出里面的那支紫色发簪,他暗暗思忖,其实是否有些苗头,自己早便该发现了?
他记得那日她弹了一个错音,他又一次用折扇敲了她的头,她却显出了小女儿态:“你莫敲散了我头上的发带!”
“敲散了舅舅赔你,赔你一支发簪!”他当时望着她满头青丝,笑道。待她再大些,便可用发簪了。于是当他回到吴郡,走到街头见到这支发簪时,他竟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,准备带回洛都送给素儿。然而买回来后,他竟又忽然觉得不妥。
于是,他决定给三个小郡主都买一样的风筝。可最终,连小小的梦儿都看出了,孔雀风筝与蝴蝶、蜻蜓风筝相比,毕竟是矜贵得多的!
以往,他从未想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何不妥,可从洛都回到吴郡后,他再想起两人,感觉竟便不能再相同了。
他时刻提醒自己,他是她的长辈,他年长她二十一岁,因此,他俩之间决不应涉及男女之情。可是,习惯了她的相依相伴,习惯了她的欢声笑语,回到吴郡之后,他又怎能不时时想起她呢?
他担心她会被轩辕澈责罚,更担心一向活在宠溺中的她会因他的决绝离去而悲伤哭泣!
而今日,为了她的幸福,他竟又一次伤了她的心,连带,也伤了自己的心!
自己这颗冰封了的心,要伤也就伤了罢!只要,她的未来幸福就好!
正拿着发簪想得出神,他突然听到了熟悉的笛声!那是他送她的那支墨绿色玉笛。而吹奏的曲调,竟是他创的那支《独思》,他只在她面前吹了一次,她便记住了,如同他教过她的很多曲子!
“景墨舅舅,这支曲子一点不好听!”他记得她当时吹完后说道。
“那是因为你吹得不好。”
“有神韵便是吹得好吗?可景墨舅舅吹得有神韵,却听得我直想哭,你以后也莫吹了!”素儿霸道地要求道。
此刻,她果然已吹出了神韵,听着,如何不让人心痛呢?
翌日清晨,素儿醒来时,除了有婢女服侍她梳洗,果然有人为她送来了早膳。
然而,薛景墨希望减少她见到他的机会,素儿可不想老老实实地待在厢房里。早膳后,她便走出厢房,在美如画卷的侯府内漫步。悠扬的琴声远远传来,她一听便知是他!
追着琴声,她又到了那个湖边。在湖边的柳树下穿行,她终于看到,他就远远地坐在湖对面的石台上弹着琴。
看见她,薛景墨停下了抚琴的手指,抬起头表情清冷地望着她。她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!
然而,她的眼中却慢慢氤氲了雾气。
曾经,他们是如此亲密无间!她可以一见到他,便跑过去扑进他怀里,撒娇欢笑!
可如今,她长大了,他们之间隔了男女有别,隔了不同辈不得通婚,更隔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!
曾经,他对她心疼宠溺!只要她有一丝委屈、伤心、难过,他便紧张至极,温言劝慰!对窗独坐。
第三日,素儿仍旧走到这湖边,却再没听到那熟悉的琴声,更没见到那熟悉的俊逸身影!
独自在侯府中四处慢行,她难以排遣心中的痛苦郁结!如今还在吴郡便如此难过,若回到洛都,心中会更加难受吧?她无声叹息着。
从婢女口中她得知,原来地动震断了吴水的堤坝,吴郡近日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大力加固堤坝。因此,侯爷这几日都要到河堤亲自视察督工,因此日间不会留在府中。
在孤寂中度过了一日。第四日,素儿决定亲自到吴水河堤去看看他。即使他不理会她,但远远地看他一眼也是好的!
她毕竟是从洛都而来的尊贵郡主,因此府中下人们对她的吩咐丝毫不敢懈怠,管家很快便找来马车,派人护送着她到了筑坝现场。
马车在河堤上行走着,素儿轻轻掀开窗帘,看到河边有不少民众正在围观这一郡中大事。
马车停下后,素儿戴上面纱遮掩住容颜,步下了马车。
河中大坝上有许多人正在忙碌修坝,不少人站在大坝边的河堤上观看。在那群人中,她一眼便看见了他。向来,他即使站在洛都王公大臣中间都是如此出类拔萃,何况是在吴郡的这些乡绅官员之中呢?
薛景墨稍一转身,也看见了她。他抬起脚步,向她走了过来。
“素儿,你如何到了此地?地动之后,河堤泥土松动,常有崩塌!如此危险之地,你还是赶紧回侯府去吧!”薛景墨来到她跟前,尚未停下脚步便说道。
“如此重大工程,如此多人观看,我在此看看又有何妨?”素儿道。白色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,只露出一双美眸。
“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回去吧!”薛景墨紧紧盯着他,眼神之中是她看得懂的命令。在他严肃之时,她向来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,于是,素儿在他的注视下又上了马车。
“送郡主回侯府!”薛景墨对着车夫以及马车旁的下人说完,便转身回到了堤坝边上,与当地官员乡绅继续商议如何解决加固堤坝时遇到的难题。
仔细听完一位乡绅的提议,薛景墨点头称好。抬起头,他望了一眼那慢慢远去的马车,继续低头听着众人的意见。突然,前方竟传来人群的惊呼声,以及巨大的泥土坍塌坠河之声!
薛景墨与众人一起抬眼望去,只见前方一大段河堤开始塌陷,人群纷纷向后走避!而素儿所乘马车的马匹受惊后一声狂嘶,车夫危急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,只余马匹拉着马车在不断陷落的河堤上放蹄狂奔!
薛景墨心中不及思虑,人已像离弦的箭般冲向了那段坍塌的河堤,向着那受惊的马匹追去!
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,看着那马匹并不像人群般逃离河堤,而是继续向前飞奔,薛景墨内心惊慌不已!
素儿,素儿就在马车之上,一定不要有事!
“素儿!”眼看就要追上马车,可那受惊的马匹竟随着坍塌的泥土,拉着马车跃入河中。薛景墨整个人如遭雷击般,难以置信地扑倒在坍塌的河堤之上!
直至坍塌结束,泥土不再往下滑落,才有人慢慢围拢过来:“侯爷!”
薛景墨大脑一片空白!他怔愣着爬起来,踉跄几步走到马车坠入河中的地方,怆然呼唤:“素儿!素儿!”
素儿就这样坠入河中,香消玉殒了吗?薛景墨猛然醒悟过来,遽然回首,高声急呼:“来人,赶紧去救人!赶紧下河去救人!”
“景墨!”人群中传来那清脆而熟悉的嗓音。薛景墨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,却见那熟悉的倩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,竟是素儿!
“景墨,我没在马车之上!”素儿走前几步,担忧地看着他。
她并没有听从她的命令!她想继续留下来偷偷看着他,所以她让车夫先把马车驶离此地,自已则带着一名婢女躲到了人群之中。她是郡主,侯府中下人又怎敢不听她的呢?
“侯爷,马车上并没有人!”跟着她身旁的一位侯府家人说道。薛景墨终于明白过来了。只见他几步走到她面前,怒声斥道:“胡闹!你简直是胡闹!此地是你该来的地方吗?啊?马上给我回去!”
素儿不禁一怔!从小到她,他何尝对她发过这样大的火?几乎是,他从来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。
“景墨,我……”素儿不禁愧疚,自己确实是让他担忧了,“对不起!”
“你马上给我回去!”薛景墨道,他又转向一名随从吩咐着,“你去给我牵两匹马过来!”
马匹很快便拉来了,薛景墨拉起素儿的手走到马匹前。放开她的手,他迅速跃上了一匹马:“上马!我送你回去!”
素儿不敢有异议,乖乖地骑上了另一匹马。她的骑术是素儿不敢有异议,乖乖地骑上了另一匹马。她的骑术是很精的,因为自小,景墨舅舅便教她骑马。与母妃不爱骑马相反,原本就生性活泼好动的她不仅喜欢,还相当有天分,一学便会。这一点,或许也是随了父王吧!薛景墨一甩马鞭,两匹马便飞奔着离开吴水,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。
一路上,薛景墨冷然不语。素儿知道,他生气了。气她不该到这危险的地方来看热闹,气她不该让他以为她出事,以致惊慌恐惧到完全失控!
薛景墨继续沉默。
“如果你出了意外,我如何向你的父王和母妃交待?”薛景墨终于转向她说道,“你莫再胡思乱想,过两日,便回洛都去吧!”
素儿低头沉默。马匹这时早已放慢了迅速,并驾缓行。
过了许久,素儿才又抬起头说道:“我知道,或许我真的太小,在你眼中,我天真幼稚,我任性胡乱!可是,你问问你的心,你跟我在一起时不开心吗?”
她继续说道,“我恨自己生得太迟,比你小那么多!可是我很小便知道自己的心,我愿意和你在一起,让你一辈子都有欢笑!我会长大,会成熟。我可以做你的妻子,一直陪伴你到老!”
“你现在才多大,便说一辈子的话,不觉得太早了吗?”薛景墨冷然道。
“不,我虽然小,但我懂得自己的心。除了跟你在一起,我再也不会感到快乐!”素儿认真说道,“一辈子或许可以很长,一辈子也或许可以很短!我的一辈子,或许,不过也就一十五年!”
素儿说完,心中情动难抑,不禁跳下了马匹,奔向了路边。
望向那片无垠的野草地,她的泪水便要夺眶而出。为何,小小的她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想要给他爱,想要他幸福,想要他欢笑,他却毫不理会?
“你到底做什么?”薛景墨也跃下了马匹,奔到她身旁问道。
素儿抬起赤红着眼眸望向他:“我因为看见了自己的心,所以我坚持着在洛都孤身奋战!我想尽办法,千里迢迢地来到你的身边,想与你并肩作战!可是……可是,你却不愿!”
“你为了母妃,一直冰封着你那颗心!可是,母妃遇到父王,他们是多么幸福!你的坚守到底有何意义?你为何还要冰封你的心?母妃多年来的最大心愿,不也是你能敞开心怀,得到幸福吗?”
“我很小便知道,那么多的女子都有意于你,可是却都无法打开你冰封的心,因为你根本喜欢不上她们!我就想,你那么喜欢我,那么疼爱我,是不是只有我,才可以最终打开你的心?”
“你觉得我不懂事,觉得我冒失冲动,任性胡为!可是,如果我不主动去争取,如果我不主动向你表白,你又何时才能主动打开你已冰冻起来的心?”素儿说完,深深地望着薛景墨,希望你能望见她的心!
薛景墨冷冷地望着她,道:“对,你说的没错!我确实因为你母妃而冰封了一颗心。这颗心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打开,也同样包括你!”
说完,他冷冷地转过目光,望向了远方。
素儿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:“如今,你一次次地伤我的心!竟已成习惯了吗?你对我的心怎么变得这样狠?你今日既要如此伤我,往日却又为何要如此宠我溺爱我?”
薛景墨没有言语。
素儿突然走近他身前,双手抓着他两臂,边轻声哭泣边狠命摇晃着说道:“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?此刻,我的心那样伤!难道你的心,竟真的一点都不痛吗?”
薛景墨终于收回目光,望着她悲伤的泪水,眼中再也难掩怜惜与痛意:“素儿,你要明白,我们俩确是绝无可能!东昊皇室律例不允许,你父王与母后也不答应!”“可是,如果我们并肩作战,那些什么皇室律例,那些所有的人为阻挠,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素儿说道。
薛景墨静默一瞬,轻闭双目:“就当是我没有勇气吧!因为,我没有资格!”
“没有资格?”素儿抬起头望着他,“那么,你告诉我,你在乎我吗?”
薛景墨思忖良久,道:“作为长辈,我仍是在乎!”
他终是不舍得太伤她的心。可是,她的心却仍是被这句话震得破碎!
素儿的泪水再次滑落:“你就真的,不愿和我在一起吗?”
薛景墨望着她,再次沉思良久。素儿满脸期待,紧紧地盯着他双眼,直至听到他冷冷说道:“相濡以沫,不若相忘于江湖!”“相忘于江湖?”素儿终于松开了抓住他两臂的手,“景墨,这确是你的真实想法吗?”
“相忘于江湖!相忘于江湖……好个‘相忘于江湖’!景墨舅舅,我明白啦!”素儿悲伤说完,失落地转过身,走到马匹前,抓住马鞍一跃而上,茫然道,“景墨舅舅,我过两日便回洛都了。”
此后两日,素儿再也没有见过薛景墨。只是偶尔漫步于侯府时,能远远听到他的琴声或笛声。仍是如此孤寂,仍是如此无奈!
素儿没有再寻着琴声或笛声寻去。她知道,再见他一次,她只会被他伤得更深,更透!
到吴郡之后的第六日,薛景墨安排了马车,还有柳刚及一众懂武功的随从,护送素儿回洛都。
素儿以为,直至她离开他也不会再来见她一面。可是,当她在侯府门前坐上马车时,她却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:“素儿!”
她掀开窗帘,看到他仍是一身灰衣地站在马车旁,俊容上神情疏淡:“我今日有许多公务要办,就不送你了。记住我说过的那句话,待你出嫁时,我到洛都喝你的喜酒!”
素儿凄然一笑,淡淡说道:“我不知,是否会有那么一天!”
凄美至极的浅笑让薛景墨心中难抑地一动,而她带着淡淡哀愁的一句话,却让他心中猛然地一震!
素儿轻轻放下了窗帘。马车启动,又将开始近十日的日行夜宿,返回洛都。然后,再回到从前的日子,仿佛她不曾来过。
也就这样吧!从此两别,相忘于江湖,再无牵掛!
十日后,素儿在柳刚等人的护送下回到了洛都摄政王府。
卫兰心心急如焚地带着孩子们到听风苑门前迎接。马车门帘打开,神情落寞的素儿走了下来。
她瘦了,尽管面容仍是绝美,却憔悴得令人心痛!
“母妃,对不起!”素儿对卫兰心说道,“我回来了!”
“回来了就好!你和景墨都平安无事,就好!”卫兰心拉着她纤巧却冰凉的手,心疼不已!已是三月阳春季节了,她的手,为何还是这样冰寒呢?
轩辕澈终是没有责罚素儿!他知道,既然薛景墨派人把她送了回来,那么,薛景墨必是对她说了决绝的话,狠狠地伤了她的心!
那么,就让她好好地独自疗伤吧!经历了这一次,她终是会长大,会明白她与薛景墨之间隔着怎么的沟壑!到了年底,她满了十五岁,便将她嫁出去吧!
洛都那么多的王公贵族、高官子弟早早便开始爱慕她。尽管她未到及笄之年,每当她出席皇室宴席一次,或在大庭广众下出现一次,便会有不少贵族高官求见他这摄政王,声称自己的某位子弟已对二郡主心生仰慕,甚至茶饭不思,恳请摄政王应允,待二郡主及笄后便为他们撮合,云云。
那日,轩辕澈在蕴墨轩冥思苦想了半日,便回房问卫兰心:“心儿,你觉得素儿会喜欢哪一个?要说外表、地位,还真没几个配得上咱们素儿!”
“若要找到素儿喜欢的,我看还真的是难!”卫兰心微叹一口气道,“素儿向来心高气傲,洛都这些高官王公子弟,又有哪个入得了她的眼?”
是啊!尽管众多少年公子对素儿仰慕之至,可这小郡主却从未正眼瞧过哪一个!她在那些仰慕者眼中,就犹如美丽高贵的孔雀,只敢远观,却从来不得亲近!
“既然都入不了她的眼,那么就由我们从实情出发考量吧!郑太尉次子年龄正适合与她婚配,更重要的是,郑太尉如今在朝威信日升,我轩辕氏若与郑家婚配,则可让郑太尉对朝庭更加忠心耿耿!”轩辕澈越想越觉得郑家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“但是,这可是碰运气的事情啊?若我当初婚配的是一个又老又丑又黑心的人?那又能如何?”卫兰心正色说道,“当初听说你是太子的王叔,我还真以为你是个老头子!”
“结果呢?”轩辕澈故意笑问道。卫兰心盯着他那深受老天爷偏爱,依旧青春无损的俊容,嗔笑道:“结果,老倒不算很老!丑呢,就更谈不上!可是,黑心倒是货真价实,名不虚传的!”闻言,轩辕澈仰头哈哈大笑!笑完,他道:“而我当初,就当自己是捡了个王妃,捡了个太子不要,钺也不要的王妃。没想到,竟是捡到了一个宝!”
卫兰心望着他得意的笑容,认真说道:“澈,答应我,要让我们的素儿与我们一样,能得到爱与幸福!我这做母妃的,实在不忍心她像我们当初一样去碰运气,盲婚哑嫁。所以,请你让她自己作选择,等她碰到自己心爱之人,我们再去提她的婚事,可好!”
轩辕澈也收了笑容,思索了一阵,道:“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?好,我答应你,她的夫婿由她自己去选,只要不是薛景墨就行!”
卫兰心终是松了口气,心中却又不禁暗暗担忧,素儿那个傻丫头,何时才可以真正地放下对景墨的痴念呢?
从吴郡回到洛都之后,素儿又过上了以往深居简出的日子。她天天躲在自己的厢房与苑子里,一人独自看书、弹琴、吹笛、跳舞,与小时候跟兄妹们玩成一片的活泼女孩相比,如今十四岁的她简直判若两人!
府中众人皆明白,是薛景墨让素儿变了一个人!然而,当她极少有机会见到众人时,她也会淡淡地笑。但卫兰心已然知道,素儿是表面欢笑,内心却有愁思抑郁!
“素儿,你要努力忘掉那些不该记住的东西,多些开心地笑,让父王和母妃放心,好吗?”卫兰心常常这样劝慰她。而素儿也会幽幽地回道:“母妃,请你放心!我会努力把他忘掉!我真的在努力了,可实在是对不起,仍是要你们担心!”
每听到这些话,卫兰心都心疼不已!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,何时变成了如此抑郁忧怨的一个女子呢?
日子在平静中流逝,摄政王府里四处都洋溢着幸福与欢乐,只除了素儿所住的那个小厢房。
八月间,素儿在感染上严重风寒后,竟大病了一场。之后缠绵病榻,病情总是难断。宫中最好的太医,包括卫景明都来看过了,药喝了一碗又一碗,还是没法任何起色!
“她这是心气郁结所致,心病不除,身子是无法彻底好起来的。”每个太医都是如此诊断。
轩辕澈与卫兰心均忧心不已,却是无计可施。
望着母妃担忧的表情,躺在床上的素儿常常愧疚的说道:“母妃,我真的是没用!我不想让父王和你担忧的,我也想彻底好起来,可是,我真的无法做到!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素儿脸色苍白着答应道。
可是,到了十月,她的病情竟又一次加重,甚至时时昏厥过去,竟似是病入膏肓了!
一日,在素儿又一次无端昏厥过去后,轩辕澈将宫里医术最高超的郝太医再一次请了来。郝太医仔细看过后,终于摇头叹息道:“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!看来,二郡主将命不久矣!”
卫兰心闻言,差点站立不稳,当场晕倒在地!轩辕澈气得让人捉住那郝太医,就要将他就地斩首,却终是被卫兰心劝住。
“你如今砍了他的头又有何用?我们的素儿,还是不能好起来啊!”卫兰心伤心欲绝,泪水涟涟。轩辕澈心痛不已,既为了素儿的病情,也为了心儿的伤心!
那晚,卫景明也过来看了素儿。之后,他沉吟一阵,向轩辕澈和卫兰心建议道:“心病最是难医!如今素儿这病,洛都太医包括我,都是没有办法了!但能救素儿的,世间或许还有一人!”
“谁?”轩辕澈与卫兰心异口同声问道。
“便是景墨啊!”卫景明说道,“景墨医术高超,不在宫中太医之下,而且他更擅长诊治疑难杂症。所以,王爷应立即派人到吴郡请他回来。”
“什么?你让本王去请薛景墨来给素儿治心病么?”轩辕澈闻言几乎跳了起来,“那不是说,要让他们俩……”
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卫兰心不客气地打断了他,语带哭泣说道,“六哥是旷世奇医,医术是没得说的。如今能救素儿的只有他一个,你不去请他,难道竟是不要我素儿的命了么?”
说完,卫兰心又悲伤地抹起了眼泪:“你不要这个女儿,我可还要呢?”她是把满腔的焦虑与担忧,都在对他的怨责中发泄了出来。
轩辕澈心痛地说道:“莫哭了,我马上就派人就请他便是!”言毕,他站起身,便走到门外吩咐孙野安排人快马到吴郡请人。
“四哥,素儿到底怎样?她还能熬多少天?”卫兰心抬起泪眼,细问薛景明。
从洛都到吴郡,车马单程要十日,来回便要二十日。即使是快马加鞭,日夜兼程地赶路,来回也至少要六七日。望着素儿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,卫兰心担忧,她的素儿根本就等不到六哥回来那一天了!
“唉,你但且放宽心吧!素儿只是极其虚弱,在慢慢地损耗着身体。我们只须精心照料,她撑上十天半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”卫景明极力平淡地对卫兰心说道。
其实,他更明白,素儿的心病还需心药医,能否醒来以及能否支撑下去,都完全靠她自己的意志。他建议轩辕澈去请薛景墨回来,让薛景墨给素儿医治身上的病是真,医治心上的病则更为关键!
听四哥说素儿完全可以支撑到六哥回到洛都,卫兰心滴着泪水点了点头。
突然,她又像是忆起了什么,竟迅速站起来,走到轩辕澈面前,抓住他的手臂急切说道:“你意是忘了吗?当初你要六哥答应你,在素儿出嫁之前都不能回洛都,如今你又去请他回来,你该怎样说?”
轩辕澈也忆起了薛景墨的那个承诺。如今,自己该用什么方法让薛景墨打破这个承诺,回到洛都来呢?
“就让我给六哥写封书信,恳请他回来为素儿诊治吧!”说着,卫兰心便走到外室,拿起纸笔,开始给六哥写信。
她亦知道,六哥若听闻素儿病入膏肓,必定会义无反顾地回来救治她。可是,要六哥违背他在轩辕澈面前许下的诺言,怎么也得她言语恳切地邀请一番啊!
薛景墨收到轩辕澈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,以及卫兰心的书信后,没有在吴郡作任何停留。急急安排好郡中一些事宜后,他便立即独自骑上一匹快马,日夜兼程地赶赴洛都。
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摄政王府门前时,距离轩辕澈派人去请他不过短短六日。
可这六日,对卫兰心来说却是度日如年!
因此,当她看见薛景墨出现在听风苑门口时,终是激动得落下泪来:“六哥,素儿快不行了!我如何能想像,竟要失去她?如今,能救她的只有你了。请你无论如何,一定要想办法救她!”
不待薛景墨回应,轩辕澈已在一旁冷冷开口道:“哼,什么能救她的只有他?害素儿几欲丧命的,难道不也是他吗!”
卫兰心带着惊讶与嗔怪扭头看向轩辕澈。这人,都什么时候了,还对六哥说这种话!如今当务之急,可是救女儿的命啊!
薛景墨面无表情地看了轩辕澈一眼,又转向卫兰心:“素儿她到底怎样了?我马上去看看!”
这间厢房,对薛景墨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!自素儿几岁开始入住这里之后,他便常常到此来看望素儿,在这里陪着她,度过了她整个童年的成长时光!
而对于薛景墨来说,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,他在整个东昊除了与轩辕氏皇族有着亲缘关系,几乎就没有任何亲人了。
孤身只影,紧锁心门,眼看着心儿又与轩辕澈两情相悦,他只好默默地躲在一旁暗自神伤。然而,那些寂寞孤单的时光,却因有了那么一个活泼可人的小家伙的陪伴,竟有了很么多的欢笑与牵挂!
走进房内,望着素儿苍白赢弱的面容,薛景墨一路上揪着的心,再次隐隐地痛了起来。
这十四年来,有多少次,只要她稍有点风寒不适,摄政王府便会有人去将他找来,要由他亲自给她诊脉熬药,然后再连哄带骗地劝她喝下!有多少次,她高烧不退,他都衣不解带地彻夜照料着她!
如今,看到她竟病重至此,他的心有何理由不痛呢?
薛景墨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,开始给素儿诊脉,又向卫兰心细细问了病情,看了其他太医为素儿开的方子。之后,他便重新列了一张方子,让人按方取了药来,像以往的多次一样,他亲自到后苑的厨房内熬药。
药是熬好了,可是素儿却仍是昏迷不醒。